“嗝!”
眼看着大榔头从眼前飞过去,田献义吓得一口气憋回去,生生打了一个嗝儿。
牛香兰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嗓子又嚎了起来。
放在以前,盛秀芝早就出去陪着小心解劝了。
她怕男人说她不孝顺,更怕人家看笑话。
现在,她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了,初夏说得对,她得支棱起来。
不然的话,嫁出去的闺女在婆家受欺负,回娘家被娘家人欺负。
田献忠怎么说她,别人看不看笑话她不想再理会了,别人是别人,她只想和闺女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牛香兰在外面嚎了半天也没见盛秀芝出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刘桂萍怕外面的人说她逼得亲侄女不能回家,也不敢劝牛香兰了。
田献义对着被打烂的门看了半天,一跺脚出去了。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附近看热闹的人只是不咸不淡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就散了。
眨眼间巷子里就剩牛香兰一个人坐在地上干嚎,偶尔一条狗路过都绕着她走。
牛香兰自己哭着没意思,哭了半晌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臊眉耷眼地回屋了。
刘桂萍说自己心口疼午饭也没做,田初夏自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吃不吃她管不着,反正她跟妈妈和姐妹几个有的吃就行了。
这次她是拿着家里的小铁锅出的门,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包子,还有一锅鸡蛋疙瘩汤。
包子和疙瘩汤的香味惊动了在正屋躺着生气的牛香兰,她哼哼唧唧哎呦哎呦叫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问问她。
到底扛不住饿,又不好拉下脸去南屋给大房要吃的,牛香兰干脆站在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地骂开了。
“大家都来看啊,有人白披了一张人皮,干的都是畜生不如的事儿。家里老人还饿着肚子,她倒偷偷躲起来吃香的喝辣的。”
“献忠啊献忠,你快回来呀,回来看看你妈,你再不回来你妈就要被折磨死啦!”
“老田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娶了这么个扫把星,生了一堆小扫把星,真是家门不幸啊!”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啊——啊!”
牛香兰正唱曲似的嚎,“呼啦”一声被泼了一身水,嘴里也被灌了一大口,一股子说不清的味儿直冲鼻腔。
定睛一看,田初夏正端着个脸盆笑吟吟站在南屋门口看着她。
“扫把星,你拿什么泼我?”
田初夏哈哈一笑:“自然是我们月儿洗尿布的圣水了,干的稀的都给你凑齐了,哈哈哈哈,这下你总该吃饱了吧!”
“呸!呸!呸!”
一听是洗尿布的水,牛香兰赶忙吐口水,一边干呕一边骂骂咧咧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牛香兰毕竟是她爸的亲妈,要说给她个包子吃也不是不可以,但田初夏只要一想到前世牛香兰做的那些事,心肠就彻底硬了起来。
前世,她逼着三妹替她大孙子下乡,三妹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后来爸爸为了给三妹报仇被判死刑,牛香兰不但不想着怎么帮儿子伸冤,反而跟二叔一家三口急着要把妈妈和四妹赶出家门,嫌她们是丧门星。
后来,大姐又出了那样的事,老不死的就更嫌弃妈妈和四妹了。
前世,妈妈死后好几天都没能入棺,因为老不死的说家里不给这种不祥人收尸。
直到田初夏得到消息从红石大队赶回来,拿钱求人给妈妈做了一副棺材,妈妈才入土为安。
想起前世的事,田初夏觉得自己没一榔头偷偷砸死老不死的和二房一家就算是仁慈了。
想吃她一口粮食,想屁吃吧!
等牛香兰换好衣裳出来,发现南屋的门已经锁了,盛秀芝带着几个闺女不知道去了哪里。
离出发下乡的时间不多,田初夏把该做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下午,她们一家子先去了邮局给煤矿上的田献忠打电话。
矿上只有一部电话,每次打电话都要颇费一番周折。
运气好赶上田献忠不下井的时候,电话能很快拨过来。
运气不好的话,一般都是跟接电话的说好时间,等第二天再去打一次。
这天,几人打了电话后,电话很快回拨回来了,说是田献忠今天下午不下井,很快就能回电话。
只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居然就又打了过来,电话是田献忠打过来的。
盛秀芝第一个接电话。
没等那边的田献忠开口,盛秀芝就把家里这两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了几句:“她爸,对你妈,我以后可以忍着做到不主动打她骂她。不过,要想再让我像以前那样孝顺她,那绝对不可能。”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你可以跟我离婚,我啥也不要,四个闺女给我就行了,我们娘儿几个没了谁都照样能过。”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过了半晌,田献忠才说话。
“秀芝,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我妈那个人,我心里知道她是啥样的人,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你叫春来听电话。”
盛秀芝没想到这个愚孝的男人竟然会说对不起,她似乎有些意外,犹疑着把电话递给了田春来。
电话里田献忠说了什么,她们听不清,却只见田春来哭了。
她握着听筒呜呜地哭了有两三分钟,最后说了好多谢谢爸爸,才把电话递给田初夏。
“二妹,爸要跟你说话。”
田初夏接过电话,第一句就是:“爸,这两天家里的事都是我拿主意做的,你要是怪,就怪我,但是让我再做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
不知道田献忠是不是也哭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初夏,你做得好,爸谢谢你!爸,爸今天下午不下井,刚才在宿舍眯着,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爸梦见你三妹下乡出事了,爸为你三妹出头杀了人,你妈妈疯了,爸一下子就吓醒了!”
说到这儿,田献忠不说话了,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压抑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