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芝芝刘西亚的其他类型小说《小镇逆袭指南周芝芝刘西亚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青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回到出租屋,就跟房东大哥联系了,说要搬走了,当时说是租一年,但是现在只租了八个月。房东说她可以转租,要是找不到转租人,押金就不退了。牵一发动全身,换个工作,可不是拎包就走的洒脱。她于是在小红书、豆瓣小组等各个平台发转租消息,放了很低的价格,总算转租出去了。出租屋没什么需要收拾了的,家具都是房东的。她要带走的只有自己的衣服和个人物品。但是这也是浩瀚的工程,衣服和鞋,她就整整打包了5个大箱子。别的不说,光是丝巾,她就收拾出十几条。箱子放满了客厅,连落脚的地都没有。现在她去潭州市金塘村,连住的地方都未知,只好先暂存在苏心音那里。叫了个车,把箱子带到苏心音家,苏心音好奇:“你为什么不把东西寄回家呢?你家那么有钱,应该有的是地方啊”。周芝芝...
《小镇逆袭指南周芝芝刘西亚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她回到出租屋,就跟房东大哥联系了,说要搬走了,当时说是租一年,但是现在只租了八个月。房东说她可以转租,要是找不到转租人,押金就不退了。
牵一发动全身,换个工作,可不是拎包就走的洒脱。
她于是在小红书、豆瓣小组等各个平台发转租消息,放了很低的价格,总算转租出去了。
出租屋没什么需要收拾了的,家具都是房东的。她要带走的只有自己的衣服和个人物品。但是这也是浩瀚的工程,衣服和鞋,她就整整打包了5个大箱子。别的不说,光是丝巾,她就收拾出十几条。箱子放满了客厅,连落脚的地都没有。现在她去潭州市金塘村,连住的地方都未知,只好先暂存在苏心音那里。
叫了个车,把箱子带到苏心音家,苏心音好奇:“你为什么不把东西寄回家呢?你家那么有钱,应该有的是地方啊”。
周芝芝语塞。她是怕寄回去了,她妈怀疑什么,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一堆事和一堆话。
但是她又找不到理由,可以回答苏心音,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想家里知道换工作了,否则肯定要我回去”。
她虽然是随口硬扯,但是好像戳中了苏心音的心中隐痛。
苏心音点点头,像是理解了,然后说:“你家是不是也是重男轻女啊?”
周芝芝不知道苏心音怎么扯起了重男轻女的话题,问:“怎么了?”
苏心音像是懂了什么一般,说;“我知道了,你性格要强,不肯说,一定是家里重男轻女,所以你怄气,不肯要家里的帮衬。我跟你一样,但是现在看清了,能拿到自己的一份,管他多少,不要争那个公平,爹妈思想早就定型了,不是几句话就扭转的,跟他们争这口气,吃亏的是自己”。
歪打正着,周芝芝还在想借口,苏心音已经替她想好了,还现身说法,自己正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愿意给弟弟出买房的钱,都不肯出钱给她读研究生,搞得自己跟家里断绝了来往,现在想想挺后悔,早该从家里拿到点好处再走的,弄的自己现在这么艰难。
大家各有各的苦。两人从大学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奇特的是,在困难的时候,都能伸一把手帮衬一把。正如此刻一般,两人明明不在一个苦痛频道。周芝芝却和苏心音像是心灵相通一般,奇迹般的互相谅解了。
周芝芝前两天听陈总说,公司不是法庭,没有公平可言。这次又听苏心音说,家庭重男轻女,也没有公平可言。
但当周芝芝二度踏入金塘村时,只觉得命运没有公平可言,否则怎么能解释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回到村子里来了。
上一次来踏进了水田里,脏了裤子。这一次是风大雨大,浑身都被雨淋湿了。
周芝芝内心感叹:这村子跟自己真的是犯冲,八字严重不合。
把东西安置在苏心音处后,她就给新成长公司打了报告,来到了潭州市金塘村。她先没去村里,而是根据陈晨的意思,先去找了朱敏,朱敏还真肯帮忙,知道她的处境,也没说自己辞职了,而是和周芝芝一起在市县政府相关局跑了一圈,最后在县里的协调下,在金塘村村委会里找了个地儿,给周芝芝当住宿的地方。
周芝芝住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办公室,但是是原先“扶贫”的时候,市里的扶贫干部要驻村,把办公室改造了临时住所,现在正好给周芝芝住,像是接续一般,前任脱贫攻坚,来者乡村振兴。
金塘村村主任满超英应该是被放鸽子和钓过很多次,对任何投资者都抱有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和百分之一的回报期待。所以,当新成长公司还有回音的时候,她简直是喜出望外,早早就把周芝芝的住所安排的妥妥当当。
提前一天,周芝芝跟她联系的时候,满超英信誓旦旦,要去潭州市接她,周芝芝再三推辞,才说在金塘村进村口等她。
但是,周芝芝已经到了村口,浑身被淋湿了,脚边还有两个大的行李箱,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满超英人。
她忍不住给满超英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看见金塘村妇女主任饶大姐带着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姑娘一路小跑了过来,两人身上穿着雨衣,头上带了个竹斗笠,连雨伞都没打。
饶大姐看见她,就说:“满书记临时有点事,让我和龙山花来接您”。一边又让那个龙山花帮忙提箱子。
两人一人手提一个箱子就走,在前面带路,相反只有周芝芝只需要背个背包,手上举着伞跟着。周芝芝看她们穿着雨靴,在石板路上健步如飞,她跟着小跑,不一会儿就到了住宿的宿舍。
她进去一看,是两间房,里面是睡觉的地方,蚊帐和床都弄好了,外面有个桌子,应该是办公用的,旁边还有个电磁炉和电饭煲。
龙山花说:“周老师,这些都是原来的来帮扶的领导留下来的,走的时候也没带走,你都可以用。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也来找我,喊我小龙就行,我扫您一个微信”。
周芝芝忙把自己的微信找出来,跟龙山花加上朋友,然后再三感谢。
住的地方很干净,提前打扫的工作,看来很可能就是这个龙山花干的。
饶大姐帮她把两个箱子放好,说:“周老师,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您先休息下,满书记说中午请您吃个饭,她也很抱歉,家里突然有点事,所以没能来”。
周芝芝心想,我恐怕让满书记要失望了是真,也不敢贸然吃这个饭,怕之后更是难交代。忙说:“满书记有事,就不必麻烦她了,她忙正事比较重要,吃饭就免了吧,不用客气”。
今晚的周芝芝睡得不踏实,可能是妈妈体检报告一切正常的大喜,和双减政策到来对自己饭碗忧愁的大悲,让内心如果过山车一样,刺激地过于厉害。
连梦境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她居然梦见自己跟张坤结婚了!婚礼上,亲朋好友都来了,为他们送上祝福,美好地她不想醒过来。
她跟王桂香说的第二句谎话,是说她没有谈过恋爱。
因为这段恋爱,她多少有些难堪。
在化妆品和华服的衬托下,周芝芝的颜值有了大幅提升。大三在系草张坤的猛烈追求下,她谈恋爱了。现在回想起来,要说多喜欢,也是没有的,但是系草的追求,让她在彷徨的大学里,多出了几分自信——张坤不仅是系草,家庭条件也很好,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在政府部门任职。
她享受了一年爱情的滋润,到了大四,张坤提出去见父母,她才慌了,但是她决定赌一把——赌爱情的力量。
她把真实的家庭情况告诉张坤,然后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把决定权交到了张坤手上。出乎她的意料,张坤不仅没有提分手,没有被骗之后的愤怒,反而一把抱住她,小声的安慰,说她吃了很多苦,这么多年来肯定很不容易。也在那一晚,她跟张坤在学校旁边的酒店里,发生了关系,这是
她的第一次。她当时想,即使以后分手了,她也绝不怨恨,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不容易。
她决定一定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张坤不在意她的隐瞒,但是不代表他的父母就愿意接受,两人商量,她要留在北京的学校当老师,有一个大城市体面的“身份”,再谈婚论嫁。为了这个“身份”,她放弃了老家县城的人才引进。
北京的人才实在太多了,多得出乎她的意料,一开始她的目标还是一些名校中小学,但是她连门槛都达不到,跟她一起竞争的都是清华北大、海外名校留学的硕士甚至博士,退而求其次,她只能瞄准城六区之外的普通小学,而且还是代课老师。终于进了一所小学代课,但是她预想之中的“见家长”却迟迟没有到来,张坤在支支吾吾中,终于吐露实情,他父母在了解她真实的家庭情况后,极力反对。而且,张坤在北京的求职之路比她还要不顺,父母又有能力在当地给他找一个工作,他选择先回家就业,两人开始还情比金坚,要对抗家庭,自由恋爱。但是时间抵挡不住距离,聚少离多之下,情感也慢慢退却,一年过后,两人见面,也没有多少话聊,微信联系也越来越少。张坤对她的那份“理解”,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了对待父母之上,他对父母的担心也很“理解”,甚至要求周芝芝也“理解”他的父母。
张坤苦口婆心地说:“他们觉得你有心机,也没错啊,当初你确实骗了他们”。
周芝芝辩驳:“我不是故意骗他们,我跟你认识的时候,我当时就已经‘是老板的女儿’,不是专门为了骗你们,而编的。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家人真的接纳我,又何必在我是老板的女儿,还是农民的女儿?”
张坤:“我父母也是普通人啊。大家都一样,如果农村的真的没有关系的话,你当初为什么要装作是老板的女儿呢?”
周芝芝哑口无言。再说下去,只能怪社会了。
吵得多了,也成了怨偶,最终两人分手。
她的这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始终没有告诉王桂香。分手的原因实在太不堪,不堪到她不敢说出内心真实的声音——她不愿意当王桂香的女儿,更想当老板的女儿。
但是她心里有时候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老板的女儿怎么样,教授的儿子又能怎么样?不是依然无法在北京立足,这是个看能力的时代,优胜劣汰。
她留在了北京,就比他们更强。
北京,成为了她维持自尊的底气。
没想到,这最后的底气,也要保不住了。
昨天陈总说不裁员,新成长集团关键时刻会担当起来。但是第二天,说出方案时,三元桥分校就炸开了锅。
“搞文旅?”周芝芝目瞪口呆,“我这拿的是教师资格证,拿的不是导游证。怎么搞文旅啊?”
陈总示意她淡定,说:“这也是没有办法,芝芝啊,政策是大势,面对新情况,我们只有勇敢突围。明天集团大会,马总裁就会讲话!集团是探索期,我们是改行做文旅,还有改行做直播的,改行做短剧的”。
周芝芝:“但......文旅也不是没有门槛的吧,我,我这根本是一窍不通啊”。
陈总:“相比其他的,文旅已经算是不错了,新成长集团原来就在文旅行业也过探索,你还记得原来我们有过暑期带团去国外搞研学,国际游学项目也是我们的招牌之一啊。现在研学这么火,我们就搞教育+文旅啊。”
周芝芝:“陈总您这么说,这倒也是......不过研学游,我们三元桥分部好像没做过呀”。
陈总:“所以叫探索期呀,把你安排在文旅分部,也是考虑到你是学汉语言的,那个文化底蕴肯定比他们学数学、化学的要好。教外语的就直接去负责国际游学了。国内的交给你们”。
周芝芝:“我还有的选吗?其他老师,教数学的、化学的,分到哪里去了?”
陈总:“有一部分去卖羽绒服了”。
羽绒服......好吧,好像自己的文旅听起来还稍微靠谱一点。
陈总:“我昨天去总部开会,昨晚回来,又跟主管们开了一场会,大家简单做了下信息交流,发现现在研学游市场竞争也很激烈,我们准备定位为高端服务,主要是想输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文化输出,这也比较符合国家现在的大政方针。为此,我们梳理了一下,我们手头现有的优质的文化资源,发现了有几个地方的政府招商部门,给我们发过商请函。有一个是潭州市的,待会儿我把函给你看,你做一个计划,跟他们商务局的人联系一下,做一个方案,我们近期就过去一趟,谈一谈项目”。
周芝芝头晕目眩,自己突然就被划分到了文旅分部,而且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总开完会回到机构,已经到了晚上9点。看见大家都还在工位,也见怪不怪,喊着机构几个主管进去,继续开会。开会前,陈总稳定了军心,让大家都先回去,他传达了总部的意见,虽然“双减”政策突如其来,但是刚才回总部开会,会议上大家经过充分讨论,总裁当场就拍板了,不会随意裁员。
周芝芝松了口气,学生作文已经批改好,除了手机,没什么要带的,她看到自己新买的大包,扔了一些东西进去,包包的形状出来了,她才满意地背上,下班走人。
9 点多还有地铁。三元桥附近的90年代的老破小,50平,均价都要六千左右,周芝芝负担不起。记得刚毕业租房时,她看中一个60平的一室一厅,中介跟她说要一个月8000元,她立刻偃旗息鼓。王桂香打来电话,说了价格,一听8000元,惊讶地说“一年要8000块,这也太贵了”。她没解释什么,王桂香一辈子在农村,去的最远的地方的也不过是打工的市里,住在老板提供的员工宿舍,8人间,哪怕租房只要300块一个单间,她都舍不得花。
她跑了不少地方,最后在顺义的房价洼地南法信租了房。别人问起,她就说租在了望京,说喜欢那里的氛围。从三元桥站出发,要坐地铁10号线,13号线,再转15号线,到南法信站再下,单边通勤路程要1个小时,正好路上可以放空自己看看书,2年间,在这一条线路上,她看完了《卡拉马佐夫兄弟》《牛棚杂忆》。大学里因为做兼职家教来不及看的书,现在都补上了。这些书里,她最喜欢的是《拿破仑传》和《红与黑》,拿破仑和于连心中的激奋之情,以及攀升而上的路线,都激励着她,她也随着他们的境遇情绪起伏。读完这些,她也会短暂地对自己内心做一些探索,在疲于奔命的间隙追寻一丝生命的终极之问,但这样的时候昙花一现。
安内必先攘外——她还是要先顾全好表面的“体面”,才有精力梳理内心的迷茫。
南法信是城中村,一下雨就容易形成水涝,她住在这都有些提心吊胆。但是,还是屈服于3000块出头的房租,她在这住了两年。房东是一个30岁的大厂程序员大李,她羡慕地说:“大李哥,你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做,就有3000块的被动收入”。大李哥发了个摊手地表情,说:“你给我3000块,我自己还要贴4000块,去还房贷。对了,我自己还要付租金呢”,大李哥在西二旗租了个房,一个月租金6000,每个月固定支出就有一万。周芝芝咋舌:“为什么要买这个房?”大李哥:“不知道啊,就想着存够首付了,先买上,想着以后可能涨起来,稀里糊涂就买了吧,钱放手里也贬值啊。”
看来有钱人也很迷茫。有钱人为钱迷茫,她这样的穷人为没钱迷茫。
南法信站到出租屋的这条小巷子,黑漆漆的,旁边都是一些民工家庭,电动车在路上穿梭不息,带起飞扬的尘土,还有地下道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味。背着名牌包,画着精致妆容的周芝芝走在这条小路上,显得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走进一栋民居的二楼,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小客厅,里面是一个房间,房间比客厅还要大,原来老房子的设计都是如此。房间里摆了一张床,她跟妈妈王桂香睡一起。除了床,目之所及,全是各种架子上,挂满了各色的衣服、各样的包,最一个角落,还有各种快递盒子堆着快到房顶了。
王桂香听到响声,马上从小厨房里钻出来,说:“终于回来了,饿了吧,我还在锅里留了一点辣椒炒肉,你要不要吃点饭”。
周芝芝忙拒绝:“你一来,我都胖了5斤了,好女不过百,我不吃了”。
王桂香:“按你这个个子,你起码得有110斤才行,否则以后生孩子怀孕都难”。
周芝芝绝倒:“我才24岁,生什么孩子!我这正是奋斗的年纪”。
王桂香:“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都这么大了,真谈妈也不会说你,只要是正派人......”
周芝芝抓狂:“没有!我就没谈过恋爱!你被瞎操心了,你身体才好,你还记得医生怎么说的吗,你就是操心太多了”。
王桂香:“好好好,我不问了。我是看你今天买这个衣服,明天买那个口红,不都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周芝芝:“我画给自己看,取悦自己不行吗?跟男人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王桂香:“你是蜈蚣吗?你的鞋,蜈蚣的脚都穿不完”。
周芝芝:“我加班累了......”
王桂香:“早跟你说了,女孩子家去体制内好,不累,你非要自己找苦吃,去企业......”
周芝芝看王桂香又要绕到这个话题上,马上拿衣服进入了洗手间去洗澡。想起今天白天有人在物业群里破口大骂:“谁家总是翻垃圾桶,找纸壳就算了,把垃圾翻得到处都是,臭烘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
她打开浴室门,装作挑剔地样子,跟王桂香说:“快把这些纸箱子扔了,卖不了什么钱,还招蟑螂,昨天我都看见一只蟑螂在家里爬!”
王桂香一边理着纸壳,一边自言自语:“真是进城里就不一样了,蟑螂爬就受不了,原来家里老鼠都跑来跑去跟开会一样”。
周芝芝洗完澡,就先回房间躺在了,她一边懊悔刚才对王桂香态度不好,但是王桂香一说话她就忍不住想发火。
因为王桂香说的那些话,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有两句话,她说谎了。
一句话是“取悦自己”,扪心自问,买这么多衣服鞋子化妆品,并不是为了穿给自己看,但是也不是为了穿给男人看,王桂香也没有说对,她们算是“打平”了,
这么爱买东西,可能是为了弥补小时候内心的缺失,她小时候都是穿表姐和亲戚的旧衣服和旧鞋子,上高中时,她妈给她寄来了一双旅游鞋,她格外珍惜,平时都舍不得穿。一直等到学校的运动会,她才穿上,结果那天,她发现有同学盯着她的鞋看,然后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开始还有些得意,因为她也觉得这双鞋很漂亮。后来有一个向来喜欢出风头的男同学跳出来说:“周芝芝,你这双鞋在哪里买的啊?”
她矜持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妈妈给我买的”。
男同学说:“原来是你妈妈买的啊,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买假鞋穿呢!你这样的好学生,怎么能不支持原创,买盗版鞋呢!”
旁边的同学都哄堂大笑,她从脸红到脖子。
现在有钱了,总是喜欢买正品大牌穿在身上。
每次买到新的心头好,她都要发到朋友圈,看着原来的同学,和其他认识的人点赞以及发出艳羡的表情,评价“你的生活我的梦”,她内心就升腾起 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受上帝宠爱的小女孩。
哪怕现在关上朋友圈,她只是睡在50平逼仄阴暗的郊区破楼里。
会后两天,朱敏也辞职了,走之前,办公室爆发了一场大的骂战。朱敏别看人小,但是真的有潭州市人那种“霸得蛮”的特质,把陈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走人,且不歇一口气,没有一句重复的词。充分展示了一个教师高超的语言水平和中气十足的嗓门。
陈总气的够呛,可他是北京本地人,除了骂“大傻x”、“傻臭x”,就不会别的骂人的词了。
潭州的语言丰富之程度,可见一斑。周芝芝虽然没听过这么多花样翻新骂人的话,但是小时候在农村是经常看见村妇打架的,比这个泼多了。
这个只是文斗,还没有上升到武斗。
这次争吵,得益于朱敏的大嗓门,也算把公司“调岗”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了,陆陆续续也有几个懵懂苏醒的年轻人辞职了。
只有周芝芝还在这,渐渐有流言出来,说周芝芝一看条件就很好,穿戴都是名牌,一个手袋就要几万,不缺钱,来上班就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
要不就是说周芝芝傻,平时就愣头青一样,这次辞职的年轻老师,都转战地下干起了变相的一对一辅导,也抢走了新成长集团三元桥校区不少老顾客,陈总气的都上火了。但是你不仁,我不义,原来的老板和下属反目成仇,下属们“自立门户”,老板也想着办法举报,闹的一地鸡毛。
只有周芝芝还耗在这里,不知道图什么。周芝芝当然不傻,但是也没办法像秦路明和朱敏那么干脆。她找工作的道路非常不顺。在去潭州市之前,她给各个工作平台都投了简历,结果回复者寥寥无几,回复的几家都是不靠谱的,有招住家带孩子的全能保姆,台球厅找陪玩的,还有东南亚招老师看着就像电信诈骗的。
她从小在老家的农村,就对自己有极高的道德水准要求,生怕自己的淘气或者错误,给她妈子虚乌有的污名之上,抹得更黑。干地下教培的事儿,她是碰也不会碰。
想起陈晨和宁小雅的人脉论,原来的学生家长和原来学校的同事都可以成为她的人脉,她把做好的简历,几次都放到了对话框里,但是怎么也点不了发送键,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几行字,一句“您好,我最近失业了,想看您能不能帮个忙,帮我留意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总是发不过去。
人活一口气,人活一张皮。她在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绝不会开口求人这一点,活生生继承了王桂香。
王桂香这辈子就活一张脸,自从手术成功,回到村里,人人都夸赞她养得女儿太顶用了,飘飘然之余,她也把牛皮吹了出去,把周芝芝吹成了在北京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现在村里谁说起周芝芝,不赞一句:“小姑娘一个人,能留在北京,是真有本事啊”。夸周芝芝,王桂香听着比夸她还开心。
周芝芝还在琢磨出路,王桂香的微信又发来了:“芝芝啊,你上次寄回来的贴膏,很好用啊,你二舅妈贴了后,腰疼的毛病好多了。你看能不能再寄点回来?”后面附上了一张照片,她仔细一看,是中日友好医院给开的一种贴膏,她颈椎病去医院开的。
她出租屋还有两盒,回复说晚上回去就给她寄回去。顺便问王桂香还要什么,平时药有没有在吃。
王桂香的语音发过来,是带着笑音的:“当然在吃了。我这次带回来的药,村里人都当稀罕物看,有时候头疼脑热了,还专门问我有没有特效药。上次你二舅家请酒,我还上主桌了!”
去哪个桌子吃饭,在农村特别在王桂香心里,是头等大事,原来她都是各家帮忙,踏实做事,晚上累的腰都站不直,但是也只能在厨房吃点,只为图别人说她一句话,图一句“这个女人老实能干”的评价。
所以,办公室里的流言,她听到了却只能苦笑,她不是家庭条件好,而是家庭条件太差。她如果失业,让王桂香知道了,王桂香会整夜整夜睡不着,然后不停地给她发消息,问她找到工作没,这种压力比饿肚子还要可怕。
种种原因之下,半个月过去了,周芝芝还在新成长集团三元桥公司呆着。
这份稳坐泰山的淡定,倒是让陈晨对她另眼相看。陈晨那天主动过来问她《社群营销》这本书看完没。她第二天就把书还给了陈晨,陈晨问:“你不是说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周芝芝笑了,说:“还有问的必要吗?还能用得上吗?”
陈晨:“本事学到手,是你自己的,在什么时候都用得上,跟你在哪个公司干,干什么工作都无关”。
周芝芝觉得她说的理论上有三分道理,但是实际上七分没道理,她现在记需解决都是生存问题、饭碗问题,而那些“发展”问题,都在很后面。
于是说:“我原来也觉得凭本事吃饭最重要,后来发现公司不对,平台不好,只能空有一身本事“。
陈晨笑道:“公司也好,平台也好,都是人组成的。你如果真有本事,大可去好的平台,没有人拦着。为什么你只能留在这个平台怀才不遇呢?”
周芝芝语塞。是啊,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才,但是为什么没有地方愿意要她呢?
陈晨开导道:“真正的人才和强者,都是自己给自己打造平台。如果你真有本事,无论去哪,哪都是你的平台。世界都是你的舞台”。
周芝芝想起来,陈晨这话跟《社群营销》里一些观点有点像,人需要对外输出自己的形象,简称人设打造。
其实对于这一点,周芝芝早就熟稔于心,这么多年,她从上大学开始,就伪装富二代,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在朋友圈,孜孜不倦的营销自己白富美的人设,而且营销的很成功。
但是,她内心一直很忐忑,并且心理负担很重,生怕被人发现,就跟走钢丝一样,心里始终绷着一根玄。
但是今天,却被另一个人告知,这些是必要的。
只是打造的人设,需要调整,调整成一个适合自己的平台。
周芝芝从小的记忆中,王桂香就是吃身体上的苦的巨人,从不听过她喊苦喊累。但却吃不得一点点精神上的苦,亲戚的半句唾沫,在她身上就像一座山。
中国人历来重视取名,名字代表了父母甚至一个家族对孩子的期待。她想,她爸是不是也是对她妈这种“精神之累”心有余悸,所以给自己取名芝芝,跟芝麻一样,体积小就不受力。
她小时候就问她妈,为什么给自己取名“芝芝”,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王桂香会说:“你爸爸取得,他说人都喜欢做大,希望你跟芝麻一样渺小就行了”。
周芝芝对她爸爸没什么印象,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但是她听见自己名字的由来时,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让爸爸失望。
因为她小学之时,就暗中发誓,一定要做整个村里面子最大、说话声最响的那个人。
她看见村支书说话,就算是村子里最泼的妇女,也得含笑点头。而她妈妈开口,从来没有人附和,大家就像没听见一样。做妈妈扩音器,是她成长的底色,也是她向上的动力。只是她太会伪装了,把倔强埋在心里,永远一副人畜无害招人疼的小脸,笑眯眯跟人打招呼,村里人看见只会说:“这孩子真是懂事”。
村里人对她这样的小孩也不设防,经常当她面就说东家长西家短,还有不少编排她妈妈的黄谣,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回到自己房间,才会把握紧的小手松开,心中默默记下那几个的名字。
别的小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之时,她已经在地里给舅舅家干活,生怕被亲戚说吃闲饭,自己给妈妈抹黑。表哥表妹在玩闹之时,她已经抢着干家务,干完家务就回到房间里看书,不敢用太多电,用被子蒙着台灯,躲在被窝里看书。吃饭的时候,筷子从来不在一个菜里超过三次,青春期到来之后,别的少年脸上爬满了青春痘,而她的脸还是那样白皙,同桌捏着她的脸,好奇问:“芝芝,你皮肤真好,是用了什么护肤品吗?”
周芝芝看着同桌琳琅满目的护肤品,都够自己一个月的饭前,脸上还是保持微笑,说:“没用什么呀,大概是遗传吧”。其实,只是因为缺少油水,荤腥都吃的少,哪里来得痘痘。她的例假三个月来一次,没有告诉妈妈,她怕妈妈掏不出去医院看病的钱反而为难。她妈已经够被生活为难得够多了。再说,三个月才来一次例假,还少了买卫生巾钱的烦恼。
她对自己长不长痘痘,发型是什么样,多久来一次月经,身体发育怎么样,都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学习。因为她知道,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
学业晋升这一条通道是狭窄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是周芝芝在这条路上,却披荆斩棘,一路朝前,因为她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在学校里,尊严只能靠成绩获得,高分是她唯一的护身符。她最怕跟人比吃比穿,最喜欢的是跟人比成绩,学习对她而言,无需任何激励,自驱力就很足。
周芝芝这样的同学,在一些同学眼里,是讨人厌的,在她终于登上全校第一的宝座时,第二名见到她,讽刺地说了句:“你除了考了个第一,还有什么比得上我?”
这个第二名,就是县里最大家具城老板的女儿刘西亚。刘西亚不仅学习好,而且长得漂亮,会弹钢琴,穿的衣服都是她不认识的品牌,但是却是全校女生模仿的对象。
周芝芝抿抿嘴,没办法反驳,她除了第一名,其他确实比不上。但是,她认为,这些“其他”,跟刘西亚本人无关,是她那个老板爸爸给予的。而她这个第一名,却是凭借自己扎扎实实取得的。
她应该比刘西亚更优秀。
但是,身边其他人却不这样认为。刘西亚的话被一传十,十传百,刘西亚的暗恋者、身边的狗腿子们,都阴阳怪气的称呼她叫“第一名”,“第一名”成为她的绰号。
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偏心,当老师担心她被这样的绰号伤害的时候,她却对老师说:“他们妒忌我,才会攻击我,我不仅这次要拿第一名,下次还要拿第一名”。
于是,她再也没有考过第二名。
也许是她想要向上的那颗心太强了,生活哪怕如同沙粒,也只能将她打磨得日渐如珍珠一样光泽亮丽。当收到98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她的自信达到了顶峰。她只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璀璨夺目,眼睛仿佛都难睁开,眼前看什么,都仿佛带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她仰头看着天空,仿佛能感到地球的自传,而自己是立于这天地之间,无所不能的人。
直到考上了大学,身边的同学来自于五湖四海,大家都是各自学校里的“第一名”,学习成绩和“第一名”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大学里,评价的标准开始多元化,老师和同学不再偏爱成绩好的学生,一个人的外貌、才艺、财富凸显出重要性,周芝芝还记得一个学姐跟她说:“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优势,哪怕你能喝酒,也是你的优势”。
周芝芝在这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优势所在,她天天捧着本书看,但是其实内心很烦乱、很彷徨,除了看书,她也不知道还能干嘛;但是“伪装”已经成了她寄人篱下的生存本能,所以即使彷徨,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文艺女青年。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刘西亚那句话“你除了考了个第一,还有什么比得上我?”如果刘西亚考上这里,她会做些什么?她开始回忆刘西亚在高中时候的行为,然后模仿她,她开始参加一些艺术社团,积极竞选学生会,不再像高中时期一样孤傲,独来独往。
名校对学生的隐私保护都是很好的,对一些贫困生的补贴,都是私下偷偷打在饭卡里。周芝芝心知肚明,并且暗暗庆幸,因为寝室夜谈,室友问她爸妈干嘛的时候,她脱口而出:“我爸是做生意的”。
人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她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身份,却收获了真实的自信。
但是,自从戴上“刘西亚”的面具开始,她就不敢以真实的周芝芝这个“乡土”身份来示人。面对“助学贷款助学金”这些需要填写家庭信息,和证明材料的机会时,因为害怕自己的谎言和“身份”被发现,她都会推辞,让给其他同学。然后开始翘课出去做家教,用来挣生活费和维持“体面”的费用,买口红、衣服和化妆品等“撑门面”的钱,比吃饭花的钱还多,她宿舍的架子上,书越来越少,化妆品越来越多,占满了格子。伴随着到手的毕业证,还有一大笔“校园贷”的费用。
顶着“刘西亚面具”获得的认可和机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大概也是“乡土周芝芝”本身就不配的。
把她从代课老师推向培训机构的,除了妈妈的病,还有各种贷款的还款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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