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交不起医疗费,没过多久,我就提前出院了。
我去了一趟乡下,调查了些事情。
回到家时,家里正在为刘珍儿举办升学宴。
刘珍儿文化课成绩不佳,幸而通过了钢琴考级,她参加艺术生联考,被一所民办三本录取。
一进屋,我自顾自地鼓掌:“恭喜妹妹考上大学。”
众人向我投来视线。
我不慌不忙,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我斑秃的发顶和满是疤痕的脸颊。
“珍儿不开心,用火锅汤底给我烫头,毁容了。
爸妈和哥哥说,珍儿钢琴考级需要很多钱,没钱给我治病。”
众人窃窃私语。
刘珍儿看着我的丑陋模样,哈哈大笑:“姐姐,你这么丑,怎么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的?”
我爸脸上挂不住,打哈哈:“误会,误会,两姐妹闹着玩呢。”
我妈试图解释:“我们没有不给她看病,她闹着要整容,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
哥哥拽着我,往杂物间走去。
他眉心直跳,忍耐着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庆祝妹妹考上大学呀。
我还没吃饭呢,好饿。”
哥哥的目光落在我千疮百孔的脸上,又迅速移开。
他声线僵硬:“宴席上都是些海鲜、牛肉的发物,你需要忌口,就别去客厅了。”
我点点头:“好。”
我这么配合,哥哥反而起疑了。
“真的?”
“真的,我听哥哥的。”
哥哥生怕我搞事,索性留在我狭窄黑暗的杂物间。
外头热热闹闹,推杯换盏。
方才我的一番话,并没有让他们的心情受到影响。
我们坐在黑暗里,静静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
我忽然开口,打破沉默:“我做梦都想要上大学。”
“可惜我四处流浪,连饭都吃不饱,没机会上学。”
“哥哥你呢,为什么只上了个职高?
家里经济条件不算差,花点钱就能让你读个民办,对你来说,混个大学学历并不难。”
哥哥呼吸声加重,没有接话。
我自顾自说道:“我猜猜,因为你的好妹妹刘珍儿闹着要学钢琴。”
“学艺术很贵的。
请名师要钱,买名贵钢琴要钱,疏通关系要钱……妹妹要花这么多钱,你作为哥哥,当然得让着妹妹,对吧?”
“是谁逼你辍学的?
是谁剥夺了你上大学的机会?
——是妈妈吧?”
“爸爸没有阻止。”
“妈妈是决策者和实施者。”
“爸爸是沉默的纵容者。”
“刘珍儿是既得利益者,或许她也是推动者。”
哥哥沉声打断我:“我不喜欢上学。”
我无情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很多人都不喜欢上学,可再不喜欢上学,大部分人依然希望可以混个大学学历,方便以后找工作。”
“你看我,我从小流浪,没正经上过学,只能摇奶茶、送外卖。”
“现在,我毁了容,又没有一技之长,根本找不到工作。”
“哥哥你呢?”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哥哥豁然起身:“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应该互相包容。”
“你是姐姐,珍儿是妹妹,大的让着小的,天经地义。”
“给你一个忠告,你要想留在这个家,就对珍儿好一点。”
我笑着应下:“好啊。”
只希望将来,哥哥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