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岱没有丝毫犹豫,跑着冲进了手术室。
病人颅内损伤,腹部严重挤压伤,身上多处骨折。
手术做了一整夜,家属在手术室外哭天喊地,一度晕厥。
陈青岱是第一个走出手术室的。
患者的儿子扑到他身前,中年男人哭得毫不顾忌,“大夫,大夫!我爸他怎么样???”
陈青岱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哑着声音说:“主任还在里边手术,病人体征基本平稳,您放心。”
“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我们会尽力的。”
陈青岱满身疲惫,强撑着精神继续往外走,无奈地扯下男人抓住自己衣服的手,“一会主任会出来跟您详细说的。”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夜间长时间手术,加之身体本就没恢复好,陈青岱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随便来阵风都能给他撂倒。
刚才手术台上,主任见他状态确实不好,便让他先回家休息,他也没推辞,因为真的撑不住了。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想让他走。
早上七点多,正是医护人员交接班的时候,走廊里人声鼎沸,比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
手指紧了紧口罩鼻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意识,盼望着自己能撑到回家的那一刻。
“大夫,大夫!”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苍老的声音,穿过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精准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陈青岱真不想回头。可他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哎,这可怕的职业习惯……
老人慢慢挪着步子过来,捞起他缩在白大褂袖子里的手,一边摸着一边拍着,“大夫,我看你这背影啊,就面善。”
……背影,还面善?大爷,您有事就直接说事儿,真不用铺垫这么多。
“你是哪个科室的啊?”大爷十分“真诚”地盯着他漏在口罩和手术帽外的眼睛,问他。
“我普外……”刚开口,胸口一阵憋闷,陈青岱忍不住侧过身咳了半天。
“哟哟哟,大夫你还带病上班啊,真是辛苦。”
“……”
陈青岱清了清嗓子,忍着浑身的难受劲儿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哪儿不舒服了?”
“嗨,我也没什么事。”
大爷拉着他的手,把他扯到楼道窗边,“大夫,你普外的呀,那真是太正好了!怪不得人群里我就看你显眼,一下就让我找对人了!”
“……”
“我跟你反应个事啊。”大爷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科是不是有个陈大夫?叫陈青……青什么来着,嗨,没记住,你认识吧?”
陈青岱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大爷,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他病糊涂了,记忆出现问题了么……明明昨晚他去查了房,看这大爷身上伤口恢复的不好,还嘱咐了半天。几十个病人呢,就跟这大爷唠叨得最多。
合着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人家压根没对上号……
“我得跟你反应反应啊,这陈大夫也太没人性了。”大爷开启唾沫横飞模式,说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我这胃病手术才做了几天啊,这身上伤口还疼的要命呢!他非让我多下床走动,我哪儿走得动啊我,一动就扯得浑身都疼,真是刀没开他身上,他不知道有多疼啊!”
“我嘴里都淡出鸟了,让我儿子给我烧了点粥带来,我也没吃什么辛辣刺激的吧?他非说三天之内不让吃任何东西,还给我说了一顿!这不是泯灭人性吗?”
“那语气,那态度,跟教训儿子有什么两样?老子一辈子没被人这么训过!病房里那老娘们都笑话我,我忒没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