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抿了一口,呛了两声。
就是这两声,厉封心疼地差点哭出来,他赶忙握林时安的手,又想起医生的话。
“他现在应该是全身都疼,尽量别用力碰他……”
厉封的手缩了缩,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你难受么?安安?”
林时安缓慢地吐出一个“不”字。
他看向厉封的手,声音有气无力:“你在流血……”
厉封低头,刚才扯掉针的地方在往外冒血。
“我没事……对不起,弄脏你了……”
他把血往衣服上蹭,把手藏在身后,局促地笑着,比哭还要难看,结结巴巴:
“安安,你,你还难受么?”
这问题他明明已经问过一次了。
林时安盯着他看,这次的声音有了些精神。
“我不难受。”
“好,那就好,那就好……”
厉封默默坐回到椅子上,可他知道,林时安怎么可能不难受呢?哪怕是昏迷,他都在呻吟、无意识的痛哼,疼得眉头都挤在了一起。
只是三天,他就被推进了三次抢救室,肋骨几乎要被按折了。
他怎么可能不难受?
“就算他醒过来,也就只有大概一个多月的命了……家属看看,下次要不要再继续抢救吧?”
“救。”唐薇晴斩钉截铁。
她一刻不停地联系国内外的肿瘤专家,林时安的状态太差,她就带着他的病例去跑,每一个人都朝她摇头,可她就是不放弃。
绝不能放弃,绝不能让林时安就这样死了。
他还那么年轻,他除了一身伤,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凭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
唐薇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她约好A国最权威的医生,只等林时安醒了后带他去看,尽管医生不建议,她仍不肯放弃希望。
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忘了,在死亡面前,人必须学会接受。
林时安醒后,厉封联系了她。
她赶到医院时,林时安已经能半坐着喝水了。
唐薇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些许。
“你怎么样,小安?”
林时安看着唐薇晴憔悴的面容,心生愧疚,“对不起,表姐,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唐薇晴的眼圈泛红,“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去国外看病,我已经找好医生了,那医院很权威,恶性肿瘤的治愈率非常高。”
“姐,”林时安垂下头,“我不想治了。”
“别说胡话,听姐的话,我肯定能找人治好你,你还有很多未来要经历,听到没?”
唐薇晴极力忍着泪。
“姐,谢谢你,但我真的不想治了,我不想像妈妈那样,在病床上强撑着,我想回家,回旧宅。”
话落,他咳了两声,努力地喘息了几口,继续说:
“我已经活够了,真的,我想再回去看看那里的海,还有那个贝壳……我……我……”
他脸上浮出痛苦之色,急促地咳嗽起来。
厉封吓坏了,大叫“医生”。
“我没事……没事……”
“我就是有点累,不用叫医生……”林时安拦住厉封。
唐薇晴终于忍不住地掉下泪,心里的那口气猛然泄了下去,她战战兢兢伸出手,擦林时安嘴角刚刚咳出的血丝,终于明白,她救不回来他了。
*
一周后,林时安出了院。
离开的那一天,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厉封重新帮他办好了护照,次日他们就要启程回旧宅。
林时安本想自己走的,但唐薇晴不放心,执意要送,他不想麻烦她,才同意厉封跟着。
“我处理好公司的事就去找你。”
“我等你,姐。”林时安朝她笑了笑。
已经十月,小雨连绵下了好几日,打掉了一地落叶。
启程那天是难得的晴天,头顶的碧穹一尘不染,林时安觉得阳光刺眼,不自觉皱了皱眉。